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尚門憶舊——三、把臂話山河(1)

     嚴格說來,形意拳古規(guī)矩是不準帶藝投師的,而且還有個理想說法,師傅和

  徒弟的年齡最好相差十五歲。因為體操可以從小練,練拳必須等待十五歲時骨骼基本長成后才可以練,當然把武術(shù)當體操練的除外,那是沒得真正傳授,光比劃胳膊腿的。

  但徒弟十五歲,師傅三十歲,正是他要建功立業(yè)的時候,實在忙不過來教徒弟,而且?guī)煾翟谌畾q時不見得功夫就能成就。就算成就了,畢竟是尚且年輕,心態(tài)不見得成熟,難以對徒弟有體貼的指導(dǎo)。

  而老了以后,對武功的體驗更深,說一句話便有準,但又有一弊,就是人老心也老,江湖閱歷深了,凡事都有防人之心,教徒不見得會盡心,十句話藏三句,許多當徒弟的就是在這種拖延的考驗中堅持不住,終于沒有學(xué)成。

  另外,練武體會深,知道的歪路多了,不敢亂說話,以免徒弟誤會,練歪了,所以肯定缺乏三十歲的熱情,講得不會特別生動,跟老人學(xué)拳要有耐心。

  之所以不準帶藝投師,一是怕別人教過,有別的居心,因為師徒關(guān)系的感情很深,好似父子、君臣,以帶藝投師為名,來為以前的師傅報仇,不是沒有這種可能。

  二是一旦學(xué)過拳,身上的那股勁就很難改了,再學(xué)新拳往往練不純粹,就算教了,也難教出來,所以收徒弟都要收什么都沒練過的白丁,有俗話講“不怕多能就怕白丁”,意思是白丁學(xué)拳,功夫純,往往厲害。

  由于許多拳師都是老了以后才考慮收徒弟,這一段時間便錯過了許多人才,練武之人都是十幾歲就練,因為再大就不好練功夫了,遇上一個資質(zhì)好的人很難,更何況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遇見,所以也往往不太嚴格,只要是這個資質(zhì),帶藝投師也是可以的。

  但畢竟是破規(guī)矩,所以前一個師傅與后一個師傅之間要交接得很清楚,中間有禮法的,如果只是當徒弟的自作主張要投另一個老師,就是欺師滅祖,會遭唾棄,沒人會收他。

  李仲軒拜師尚云祥,是唐維祿的主張,為了他能夠深造,在拜師儀式時也是先向唐維祿磕頭,再向尚云祥行拜師禮的。李仲軒老人在講解尚式形意時,總要先自述曾向唐維祿學(xué)拳,表明自己的學(xué)拳軌跡,這是武林的禮法,以示不忘本。

  雖然唐維祿與尚云祥是同門師兄弟,都是李存義的徒弟,是同一個架勢,但尚云祥有尚云祥的精細。

  拳不能以風(fēng)格來評說,因為武術(shù)不是表演,說其剛猛或含蓄,都離題太遠。要從心法上說,才能區(qū)別出究竟,可惜心法又是不外傳的。

  李仲軒老人說:“尚云祥話不多,對徒弟才話多,尚云祥的話余味多。”由于時常能有感悟,總覺得自己能破繭而出,感到自己即將對形意拳的認識能有個突破,只是不知契機會在尚云祥的哪一句話頭上。

  一天中午,李仲軒去尚云祥家。尚云祥幾乎中午不睡覺,李仲軒也沒見過他睡覺。但他聽單廣欽師兄說過,一個夏天,一個徒弟從窗戶外見到尚云祥睡覺,有寺廟里臥佛的寧靜氣派,生起恭敬之心,心里感慨:“跟著尚師傅,就能學(xué)出真東西!

  這時尚云祥一下就醒了,說:“我這個人睡覺時不能讓人看,人一看,就醒!蓖降苡X得打攪了師傅睡覺,很是過意不去,尚云祥笑道:“咱們練武的人練的就是這個!

  這未知先覺的本事,李仲軒問過尚云祥,尚云祥說:“簡單,有人走到你身后,你就回頭瞪他,心里也瞪。”李仲軒剛揣摩這道理,尚云祥便問:“遇敵好似火燒身,這火是燒在敵人身上還是燒在自己身上?”

  這句話的意思是將敵人比如作火焰,告誡比武時要出手快收手也快,應(yīng)該是燒在敵人身上,但尚云祥說燒在自己身上。

  李仲軒那次中午去尚云祥家,是在屋里談的拳,尚云祥坐在木床上,一下抓住李仲軒胳膊,一搖,帶動李仲軒整個身體在晃,李仲軒一下子給驚住了,尚云祥就嘆了口氣:“你是個老實孩子,我這么抓你,就不知道還手呀?”